断供，危机or契机？开源商业化or社区化？后疫情下的开源路这样走 | 大咖对话

• 美国持续对华的技术断供如何破局？
• 国产企业是否要打造独立的开源体系？
• 国内技术生态和社区如何实现初长成？

在刚刚过去的2020易观A10数据智能峰会及其开发者日上，大会立足于对复杂数据结构下技术环境的深入观察，现场集合众多数据技术大咖、开发者和爱好者，共同讨论面向用户的多维数据分析之道。

在主题为【正在觉醒的开源时代】的圆桌论坛上，Kyligence 技术合伙人兼产品负责人李栋、前 Greenplum 北京研发中心总经理/现北京四维纵横数据技术有限公司创始人姚延栋、易观 CTO 郭炜三位大咖进行了热烈讨论。

开源的契机与意义

技术的进步和新的解决方案，很多都与开源工具有很大关系，那企业决定做开源的契机是什么？企业投入开源的意义何在？

姚延栋首先发表了他的看法，他认为，企业要不要开源或者什么时候开源？可以分为三类，第一类是推的，即企业主动开源，在最初就下定了开源的决心。第二类是拉的，即企业被迫开源，因为错过了开源的最佳时期，所以这类项目的结果大都不是很好。第三类是半推半就的，例如Greenplum，为了适应公司数字化转型的战略，在2015年决定开源。当然，每种开源的方式没有绝对的优点。

李栋则从不同类型企业开源的意义角度出发分享了他的观点。互联网企业的开源，不是以卖软件盈利为目的，更多的是为了技术创新，提高自身的技术影响力。对于互联网企业而言，人才是企业最重要的生产力，他们可以解决最具挑战性的问题。同时，人才也需要更高的技术影响力来吸引他们加入，而开源就是企业向外界展示技术实力、打响技术品牌在社区中声量的关键一步。

对于商业软件企业来说，通过开源可以打开更多的市场，更重要的一点是，开源可以保持以技术驱动业务发展的活力。在开源盛行前，商业软件企业是以客户需求为驱动的，像解算术题一样通过寻找合适的技术来解决客户的实际需求；或者从行业分析角度出发，看当前行业需要哪些技术，这都是靠业务驱动技术发展，在这个体系下技术是满足于业务的。现在之所以开源，是因为企业发现技术可以领先于业务，可以降维打击式的满足当前业务上面临的挑战。

李栋说：“我认为做开源是保持技术初心，让技术驱动业务发展的很好的方式。”

郭炜认为，最初大多数的开源发迹者是理想派的。软件代码本身没有商业价值，软件代码本身附带的服务才具备商业价值。最初一批的开源者大都坚持着这样的精神，将可以盈利的软件开源出来。

现在这个时代与过去不同，使用场景才是企业最大的核心价值。技术人员通过开源的方式，直接接触到更多的用户使用场景，将这些使用场景沉淀下来，在基于这些使用场景衍生出的商业版本、商业服务来实现盈收，这才是现今开源的做法。特别是伴随着云原生时代的到来，代码本身没有意义，代码附带的服务、背后的使用场景以及维护的用户才是有意义的。

郭炜表示：“现在这个时代已经变成新的时代，已经不是过去的软件时代，而是开源成为主流的时代。”无论是半推半就的开源，还是理想主义者的主动开源，或是为了商业成功的被动开源，都是推动企业做开源的契机，都应该去支持。

开源是否有国界

受2020年全球经济政治的影响，开源界也有了一些新的变化。早期在开源社区，普遍的观点认为开源是无国界、是共享的。但最近出现了开源断供说、开源有国界等言论。对此，三位老师也都发表了自己的看法。

姚延栋表示，开源无国界，但开源的人是有国界的，这是本质问题。开源是否断供，要落实到具体项目上看，中国人已经能够完全驾驭的项目，就不存在断供说；但当项目的主要负责人来自美国时，如果美国选择断供，那我们只能拿到数据库里的snapshot，失去了继续创新的能力。

李栋对姚老师的观点表示认同，他认为，一个项目是否会受政治经济的影响，是取决于所有社区的用户在项目里是否有足够的创新力，是否愿意继续使用、支撑和维护被被封锁的项目。从另外一个角度看，开源断供目前还没有发生，不过经过多次的预演和讨论，已经为给国内的开源界带来了警示作用，并为之后社区的长期健康发展起到了很好的推动作用。

几年前，国内的开源项目是各自为战的状态。在现今这样的大环境下，很多社区以及大型企业，一方面在成立自己的开源组织和基金会，另一方面在开源协议上也有突破，包括华为的木兰协议等等层出不穷，国内开源的成熟度在今年开源断供的情况下得到了进一步发展。开源者、开源项目的抱团取暖，会让国家整个技术实力飞速发展。

李栋表示，“我们之所以担心政治经济对开源的影响，是因为我们更加关注开源协议背后的契约精神。今后，国内技术圈对开源协议会更尊重，同时也会着重思考如何用开源协议保护自己。”

Kyligence 技术合伙人兼产品负责人 李栋

郭炜则发表了不一样的看法，他认为断供不会在国内发生。

首先，开源最重要的是社区里面的人，如果没有贡献者、使用者，那么开源是没有很大生命力的。例如Apache社区乃至其董事会成员，都是开源理想化的人，无论是美国人、澳大利亚人，还是欧洲某些国家的人，他们的共同理想是为开源做贡献。即便中美关系出现严重问题，关闭的只是网站，开源精神不会出现任何变化，这些人还在，也不会阻止这些人继续为开源做贡献。

其次，中国现在很难独立发展出很好的开源社区。因为核心项目里的高水平的架构师大部分还是在美国、欧洲等先进的地区，即便中国人自己闭门造车，做出自认为很好的开源社区，也一定会有被国外更先进技术轰开大门的时候。因此我们需要以更加开放的姿态，接纳美国、澳大利亚等各个国家的海外开发者，毕竟人才是最重要的。

郭炜的观点是，“第一，我们不用担心国际关系，它不会影响开源的精神；第二，我们一定不要闭关锁国，目前国内的高手还在慢慢培育阶段，因此需要以更加开放的心态拥抱海外的大牛。”

所以无论是否开源断供，我们还是要不断地去做开源，参与到国外的项目中，用更加开放的姿态，坚守开源的精神。

开源项目商业化

开源也有自己的法则，随着这些license的出现，像Kylin、Greenplum等开源软件也区分出了开源版与商业版，为国内的开源软件提供了很好的商业化参考。那三位老师对开源项目商业化的看法如何？让我们逐一来看。

姚延栋以Greenplum的真实案例出发，表达了自己的看法。他提到，美国一家知名顶部汽车厂商使用Greenplum做项目，在达到自己的预期效果后，直接支付了相应的款项。这家汽车厂商完全具备相应的经济与技术实力将Greenplum开源项目拿到商业板上使用，但它没有这么做。因为从经济学原理角度来讲，这不是最优化的配置。这种情况在美国很常见，但是在中国却很难遇到，即便有，也会要求在价格上做优惠。

商业化更重要的是大环境和意识。美国经过几百年的资本主义发展和企业发展，商业化环境意识已经非常发达，但在中国还有一定的发展空间。因此我国现阶段的开源项目商业化，除了在社区中做宣传之外，还需要为企业营收负责。因此商业版本大多都是领先于开源版本的，这就决定了企业需要做一些商业价值高的能力闭源化，从而能够提升产品的商业价值。

北京四维纵横数据技术有限公司创始人 姚延栋

李栋也从Kyligence的产品出发来表述自己的观点，在Kyligence目前的产品中，Kylin是核心，但给客户提供产品或服务时，不只提供Kylin，会根据企业客户的需求，提供闭源的组件或其他的服务。Kylin的一些企业用户，他们的工程师也会成为Kylin社区的核心骨干，但如果出现技术人员的变动情况，那么企业用户在Kylin上的投入和使用可能会出现断档，新技术人员的新想法或者在投入上的变化，会让企业在应用Kylin上受到很大影响，内部难免会出现一些要修改技术架构的情况。这些情况对于追求技术创新、技术革新很快的互联网企业是能够承受的，但对于金融、制造、电信、零售这些追求稳定、一致性的企业来讲，是比较困难的。例如，银行的业务人员已经在用的系统，因为人员变动而导致的系统变化，就是灾难性的事情。

对于大型企业来讲，他们会更加关注企业技术的一致性以及企业的服务。Kyligence除了核心的开源技术，对企业的服务，对企业特性的了解，是其产品致胜的关键。Kyligence能够确保企业客户不需要投入太多的人力，就能把Kyligence的产品用好；也能保证技术人员的更迭，不会对产品的技术和架构造成很大的变化，这是开源项目商业化带来的更大的价值。

另一个角度是，在云原生的趋势下，如何把开源技术和云技术更好的集成、结合，除了在技术方面有所突破，也需要商业力量推动云原生的落地。

郭炜的观点是，开源商业化在目前在国内处于非常尴尬的局面，例如Greenplum与Kyligence的主要收入来自于海外，这是由整个社会发展进程决定的。例如美国，首先人员成本高，企业会特别尊重每个人的贡献与付出；其次，企业对开源商业化看得很清楚，使用开源项目而不付费，直接会导致开源项目的迭代困难，甚至是开源项目的关闭，进而导致企业也会付出巨大的转型、迁移代价。而国内的开源时代正在觉醒，企业的每个部门还没有将开源商业化想得很清楚。

开源的商业模式无外乎以下几种，运维的服务、商业的版本，或者将整个核心开源作为商业组件去收费。目前的商业模式是通畅的，随着国内企业管理人员对开源生态、商业逻辑的慢慢理解，相信国内的开源收费模式会越来越清晰。

中国的开源界还是一个创业阶段，需要更多的理想主义者，坚持走下去，让开源生态变得更好。

开源社区何如蓬勃发展

优秀的工程师、技术大咖大都聚集在开源社区。开源社区在组建和运营中会遇到很多挑战，并不是将代码贡献出来，就可以解决。那么如何才能让开源社区蓬勃发展呢？

姚延栋表示，如何让一个开源社区蓬勃发展？首先要清楚这个社区的本质是什么，然后才能去做设计或战略。例如Greenplum社区就是一个优秀的开源社区，Greenplum社区是没有公司控制的，社区里就是一群理想主义者，只想把开源做好，为社区贡献了非常多的力量。

因为一家公司的初衷是会影响到开发人员的。毕竟开源项目的真正核心是开发者，想吸引用户，可以直接把产品免费给用户使用就好了，完全不需要开源。但对于理想主义者来说，开源的目的是在使用过程中发现问题、解决问题，吸引更多的人加入到技术建设中，这才是比较健康的开源项目。近两年，反而很多国内开源项目的核心目的是做Go-to-Marketing，通过开源做营销，而并不是把产品贡献出去。

李栋在开源社区运营上的建议是“推陈出新”，尤其是在培养开发者方面，要不断推出新鲜的面孔、骨干人才。最早的贡献者、创办者应该通过商业公司接触业务或者行业需要方，来规划技术方向、走势以及技术架构；新人在社区中应该扮演核心的技术开发力量，发挥技术推动和演进的作用。社区运营方应该利用好社区交流的机会，在培养新人上花更多的心思。

郭炜也非常赞同其他两位老师的看法，他认为：

首先，开源社区不是把代码放进去可以了，开源最重要的是贡献者，社区里需要有贡献者才能保证社区的生命力，贡献者贡献的也许是代码，也许是社区的运营，这样社区才能做得更好。

其次，开源社区的核心骨干，要掌握核心产品的理念和未来的发展趋势。例如Click House的核心理念是“Click House就是快”，社区需要围绕着核心理念去做，产品才能不断地更新迭代。开源本身不是价值，要清楚产品的价值，才能让社区蓬勃发展。

最后，开源要坚持。很多时候开源并不是一帆风顺的，需要不断尝试，才会有新的项目产生，用户也是一个、两个慢慢积累而来的。

易观CTO  郭炜

开源社区的蓬勃发展，首先要清楚自己技术、产品的价值主张；其次，除了产品价值主张，社区里的人也愈发重要，因此研发工程师会直接面临到各种实际的问题，不仅要写文档、写代码，还要做布道师，吸引更多的年轻人加入社区。最后，不是只有技术大咖才能参与开源社区的建设中来，每个人做一点小事情，社区就会越来越好。

尾 声

2020年的疫情，不但加速了数字化的浪潮，也掀起了关于开源信创的热烈讨论。开源不仅仅是代码，更需要有产品的核心理念和调性；开源也不等于免费，需要一个精心设计的商业模式；当然开源更不是让人望其项背，需要科学、持续的社区治理。开源不是天才的甜点，而是勤奋者的盛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