技术人攻略访谈十五：勇者无惧，行者无疆

文：Gracia

导语：本期采访对象郭皓@野行僧郭皓，在云存储公司任CTO。在此之前，他创业12年，是一家公司的CEO。在SI行业里，他像个异类，专做高端软件服务，在拼关系拼渠道的领域里，执着地拼技术拼实力。他做到了，公司的技术实力有目共睹，一度被称作IBM的小GTS，在华南地区颇有影响。

曲高和寡，难免孤独。在前进的路上，他经历了所有小公司成长中的烦恼，客户关系难搞，欠款导致发不出工资；靠谱技术人难招，培养的员工跳槽，自己成了黄埔军校；行业竞争激烈，随时要革自己的命，寻求新的业务增长。在寻求突破的路上，他选择了和另一家公司合并，而合并后两家公司巨大的文化冲突却让他感到窒息。

他是一个勇者，勇者无惧，创业需要勇气，放弃已经拥有的东西无疑需要更大的勇气。37岁的他，毅然放弃苦心经营12年的公司，重新开始；他更是一个行者，行者无疆，像自由不羁的风，永远追寻着自己内心的方向，永远在路上。

• 技术人攻略：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创业？原来的公司主要做什么类型的业务？

我在澳门读的大学，后来去了瑞典斯特哥尔摩大学做交换生。99年毕业一回国就顺利进入联想，开始接触存储技术。联想是个销售型而非技术型的公司，我所在的技术部门，5个工程师共用1台电脑，销售则是每人一台笔记本电脑。做了4个月觉得太压抑了，打了个辞职报告离职了。当时认识很多集成商，开始帮他们接项目，从2000年起就走上了创业的路。当时创业很简单，没想太多。做公司头三年，做了很多不同的尝试，但是没有一个明确的方向。

04年发现这样一心多用不行，也经历了一些小挫折，开始踏踏实实地把所有精力投入到公司里，公司从那个时候开始发展。我们公司算是SI行业里的异类，因为不做硬件销售，只做软件，而且专做高端软件的服务，例如赛门铁克、VMware、Citrix。由于技术实力比较强，被称作小GTS。

07年公司发展遇到了瓶颈，连续三年规模都是1000多万。存储领域的竞争对手越来越多，于是开始转型做虚拟化技术，到2010年又遇到同样的瓶颈。做软件服务需要很强的技术实力，小公司很难保证稳定的技术团队。我自己既做技术又作商务，不断寻找新的技术方向，每3年4年业务都要彻底变一变。

我们在虚拟化领域做得比较早，虽然规模比较小，但是技术实力在小圈子里很受认可，业务包括虚拟化、云计算、高性能计算、大数据和存储备份这五大块。作为IBM的ISV，在全国性的Road
Show里和金蝶、用友、东软、中软等大厂商同台演讲。

2010年我们跟另一家公司合并了，那家公司是IBM的一个分销商，每年能做到几个亿的分销。而我们的商务能力和区域覆盖面不够，希望能通过合并把业务拓展到全国。没想到合并之后产生了很多没有预料到的问题。

• 技术人攻略：合并后遇到了哪些问题？什么原因让你放弃经营了12年的公司？

我的错误在于合并之前没有评估两家公司文化上的差异。技术型公司的管理比较扁平化，而商务公司则更流程化；技术公司讲求效率，做分销的公司讲求的是风险最低。两种文化差距很大，不到半年时间原来团队的人基本上走得差不多，整个技术团队进入了青黄不接的阶段，而自己也日益被公司边缘化。

技术服务业务进入瓶颈，加上合并后之间的文化冲突和管理层之间的不信任感，感觉自己已经无法施展所长。每当要做出重大决定之前，都喜欢到海边去听听大海的声音。2012年9月份，我去了广州的南沙，独自在海边吹了两天海风，感觉这样耗下去没有太大价值，做出了退出的决定。虽然当时并不知道自己下一站要做什么，但是一定要走出去，重新寻找新的发展方向。做了12年的公司，是公司的创始人，走的时候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没有。除了几个老员工之外，其他员工见面也不敢跟我打招呼，他们怕被自己的领导看到，影响自己未来的发展。当时感情上很难接受。但是，如今已经完全释怀。如果不是彻底和过去告别，也不会有今天新的开始。

决定要离开的时候，完全不知道新的事业在哪里。这和创业时的心态完全不一样，年轻可以闯一闯，凭着一腔热血就开始干。37岁的人，上有老下有小，瞒着他们做了决定，压力其实很大。但我的性格决定了接受不了太多束缚，并且心中有自己的目标，拒绝平庸，我希望能做得更好，而不是被这种压抑的环境所控制住。

去年11月离开之后，我开始北上，和微博上的一些朋友见面聊天，最后确定加入现在这家公司。这是一种置之于死地而后生的感觉，虽然还是很辛苦，但我的状态明显比一年前更好。现在这家公司专注于为传统行业客户提供分布式存储服务，技术积累很扎实。刚好我的经验教训可以给这个公司带来帮助，一个成熟的公司，我的价值会比较小，这里我的价值可以得到充分体现。他们处在转型的阶段，包括项目的管理、合作伙伴的管理，包括解决方案的欠缺，我都可以帮忙。

• 技术人攻略：从自己当老板到给人打工，你心态上怎么调整的？

我做了12年公司，原来的模式已经走到顶了，我很清楚自己的兴趣还是在技术这块，不适合做总经理。总经理不需要懂太多技术，需要协调沟通和各方面的人际处理，如果要我坐在公司里管这些，我会很难受。我的网名叫野行僧，思想比较跳跃，不受限制，并且喜欢从行走中发现新机会，僧就是说有信念，有自己的理念不受干预。我从来没觉得自己一定要控制一家公司，我的观点就是共赢跟合作，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。我原来一个人做，是因为找不到志同道合的人，2010年我以为找到了，但是找错了。

如果公司不合并，可能还是那个样子，因为最大的瓶颈在我身上。公司能赚钱，但规模化很难，可复制性不强，所有风险都在我一个人身上。客户和合作伙伴只认创始人，不认下面的人，很多事情都要我出面。这也是许多创业公司面临的问题。虽然不断地在培养人，即使有股权激励，但公司平台不够大，或者别人出更好的工资就可以轻易把人挖走了。我做了12年的公司，换了4-5批人，一直摆脱不了这个问题，这种累让人觉得没什么意义，不符合商业的规律。原来有一个长期合作的厂商，后来他们不断从我这里把我的人都挖走，从厂商到总代，去那边开会，一屋子的人都是从我公司出去的。所以如果我再这样下去做10年，还是只能做1000万的业务，倒不如去打工，去打工不用操那么多心，你的工作和生活会更有规律。

很多人开公司的目标是赚钱，对技术人来说，赚钱只是其中一个目标，但不是最终的。我想做一个比较成功的企业，全国性比较知名的公司，可以为社会贡献更多。吃了很多苦，但是这种苦和你自己获得的体验相比完全不是一个层次。让我赚很多钱，还不如让我去实现自己的一个梦想更有价值。带领小伙伴们共同成长，这种满足感对我来说，我会更看重。

• 技术人攻略：你还会再考虑创业吗？

我现在也是在创业，以创业者的心态去辅助创新型的公司。虽然公司不是我的，但如果公司做不大，你有100%的股份也没有任何意义，但是如果你做到Google这么大，你只有0.1%也了不起。所以还是看蛋糕有多大，蛋糕小的话，100%是你的还是吃不饱，蛋糕大，只吃很小一块，还是有很大的价值。现在的我，更知道自己适合做什么，我适合辅助别人去做这样一些事情。

• 技术人攻略：创业过程中，遇到最困难的事情是什么？

创业最危险的时候，是在04、05年，当我把所有心思都收回来，真正脚踏实地开始去做的时候，困难就来了。04年第一次发不出工资，在总代那里提了十几万的货，但客户没给钱，资金周转不过来，连房租也付不起了。记得当时是7月的中午，天气很热，我兜里只剩下两块钱，连回家的路费都不够，只能走路回家。当时心情非常沮丧，一边走一边想自己是不是要放弃。一直走了十几公里，那种心灰意冷的感觉，好像世界末日一样。

后来想明白了，我这种挫折肯定很多人都受过，我才欠人十几万，没有理由挺不过去。开始冷静分析为什么收不到钱，项目验收出了什么问题，客户关系哪里没有处理好？第二天我在客户门口等了很久，很真诚地跟客户沟通，化解了客户心中的疑问。第二天钱就打过来了，我活过来了。以后遇到这种情况，心理的承受能力就提高了很多，我更加重视对财务的控制，再也没有发生过付不出款的情况。也是因为这件事，公司的业务模式更多是通过和上游厂商合作，帮助厂商赚服务费。而做下游客户关系太复杂，不是我们做技术的人擅长的。

• 技术人攻略：你在存储行业做了十几年，最近看到有哪些机会和新趋势？

我是从最后端的离线存储，慢慢做到前端，所以对数据的理解比较深刻。现在的趋势是从以计算为中心，转移到以数据为中心的时代。原来所有IT基础架构的核心是计算，但现在大数据一来，存储的重要性已经超出计算。计算和网络的发展已经标准化了，这两块的能力远远超出了我们的使用需求，而数据的发展没有计算发展快，存储硬盘容量不断增大，但是硬盘速度在过去十几年没有太大的变化。直到闪存出现之后，存储迎来比较高速的发展阶段，让我们可以用更快的速度，更大的容量去处理数据。过去十几年没太多的大型存储的并购案和新公司冒出来，独立的存储巨头还是EMC、NATAPP、HDS这几家，这几年一下子冒出来20多家知名的存储公司，存储领域的并购案也很频繁，还有独立IPO的。证明存储已经进入了一个技术井喷和突破的时间段，很多基金和风投都愿意投向做存储的公司。

• 技术人攻略：你接触企业级市场比较多，这个领域有没有感受到互联网的冲击，有哪些表现？

传统企业的客户受互联网的影响和冲击挺大的，原来的销售模式都是在大卖场或者专门店卖的，现在客户直接在淘宝上买。客户消费模式的变化，导致厂商分销渠道和管理模式也要随之而变。分销渠道会增加很多电子商务的元素，另外就是会搜集很多消费者行为模式，要用到很多高性能计算，这就跟我们的业务有关了。

企业级市场里以前都是给客户牵着鼻子走的，可现在却有可能利用互联网的思维，反过来引领客户。很多大数据、高性能计算的技术会引进来，对客户改造的力度越来越大，行业变化会越来越激烈，也就是我们的机会。

中国的行业发展比较粗放，过去叫野蛮生长，不管黑猫白猫，捉到老鼠就是好猫。互联网的好处就是很透明，对我们技术型公司来说是好事，越公平越公正的环境对我越有利，因为我们完全是积累自己的技术实力去做生意的，也非常看好未来的市场。我觉得技术在我们的行业里会有很大发展。

• 技术人攻略：传统企业的客户对开源技术的接受度如何？

传统企业还是在观望，开源的东西能省钱，但是维护起来很麻烦，客户有个接受的过程。我个人认为去IOE不一定是要去掉这三家公司，而是代表了这种传统IT的架构在发生改变，可以用更多廉价的设备，开源的技术去整合，可以把有限的钱做更好的事情。传统IT贵是有原因的，第一是因为系统的通用性和稳定性，为了达到这种企业级产品的目标，要做大量的测试和研发，还有大量的售后服务，以及分销体系。互联网就是一个技术做一件事情，但是做到极致，这样成本就可以降到很低，而且可以做公用的开放的架构。

• 技术人攻略：你接触过的技术人员里面，发展得好的和不好的，分别都有什么样的特质？

我过去的公司里，做技术的员工分三类，第一种人混得不好，主要原因是急于跳槽，技术基础打得不扎实。创业公司品牌小，一下子请不了很好的人，只能走自我培养的道路。员工基本都是从应届生里招聘，第一年是熟悉和积累知识的过程，第二年开始做项目，第三年开始独当一面，如果没有经过这三年的魔鬼训练，出去就是半桶水，后续发展都不好。第二种员工是创业型的，有4-5个，他们先加入总代积累客户资源，之后出来创业，稳稳守住几个客户，虽然做不大，但公司赚钱是没问题的。第三种技术上有一定基础，性格也比较踏实，当他们的能力已经超出公司现有平台，我一般会推荐他们去厂商或者加入总代。作为一个领导，也需要对员工的未来负责。

做技术的人性格很重要，要沉稳，耐得住寂寞。原来有个员工在公司做了一年半，本来想把他培养成售前，让他再做一年实施把技术基础打扎实，他没听，跳槽去了一家小总代做售前，做了一年做得不好，后来又跳到另一家做销售，做得也一般。如果当时能够多做一年实施，他的技术会更好，他并不是没有那个能力，就是太急躁了。一般的老板并不重视技术，我原来买了很多设备方便员工做测试，测试过之后你说话的底气会足，更容易和客户形成信任感。那个小伙子发展得不好，就是因为无法建立起这种信任感。技术人员在职业生涯刚开始的3-5年，是一个积累的过程，一定要耐得住寂寞。

我原来的圈子里不做研发，但是在技术支持的这条路线里，未来的发展也是多样性的，可以做实施，可以转售前，产品经理，甚至顾问式的销售，或者做项目管理。很多人说三十岁技术做不下去了，我说那是骗人的，三十岁你有这么多条路可以选，而且每一条都是专业人士，但前提是你在3-5年内有很踏实的技术积累。

• 技术人攻略：你工作之外的兴趣爱好是什么？

踢球。还有就是背包旅游，喜欢去那些具有历史感的，人文气息浓厚的地方，例如去一些小镇，融入当地人的生活中，去看历史博物馆等等。我喜欢一个人去旅行，这是一种充满野性的方式，可以帮助我发现新东西，认识新朋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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