技术人攻略访谈二十八：技术社区的英雄传说

文：Gracia(本文为原创内容，部分或全文转载均需经过作者授权，并保留完整的作者信息和技术人攻略介绍。)

导语：本期采访对象祁宁@joyqi，技术社区SegmentFault联合创始人。早在大学期间，祁宁发起的开源博客Typecho，凭借其简洁、轻巧、稳定的鲜明特色，在独立博客的黄金期赢得了几十万用户，为后期创业打下坚实基础。Typecho在社区的影响力，汇集起理念一致的创业伙伴，共同把这种对代码的洁癖和狂热延续到了SegmentFault。在祁宁看来，开发者的力量将在这个时代迸发，而中文技术圈缺少一个与之相衬的、纯粹的技术讨论社区。

一直以来，技术社区并不是一门能轻松赚钱的好生意，选择了这个领域，意味着要付出更多耕耘。1999年，在第一波互联网泡沫的刺激下，IT的力量开始苏醒，从电信、金融领域开始，掀起了行业信息化的浪潮，催生出国内最大的综合性开发者社区CSDN。盗版软件及不完全市场化的环境下，中国软件行业走得步履蹒跚，技术远没成为发展的决定性力量，开发者市场不过是几家巨头的秀场。众多以码农自居的程序员，在社区一轮轮Java还是.NET的口水战，以及“30岁以后怎么办”的讨论之后，消失得不见踪影。

不知他们最后用何种方式翻过了30岁的坎，但新一代的程序员早已不再谈论这些。IT终端市场的变化和开放平台的出现，让开发者市场变得炙手可热，凭借轻量级的语言和工具，以及云计算等基础设施的成熟，创业成本变得相当低，个人或小团队凭借独特创意就有可能开辟出一片天地。巨头对开发者竞相争夺，中、小型创业公司不断涌现，资本市场推波助澜，让整个开发者市场活跃得宛如新生。在云计算和移动互联网时代背景下诞生的SegmentFault，和新一代开发者有着天然的亲近。在开发者市场巨变、更年轻的开发者登场、极客文化这三者的相互影响和博弈之下，新时代的开发者显然需要新的社区和成长方式，新时代的技术社区也必然会具备与之相符的新形态和气质。

祁宁酷爱打DotA，这个充满了英雄传说的游戏，最吸引人的地方莫过于和队友的完美配合。SegmentFault三位创始人里，祁宁的角色是黑客，与画家董锋和智囊高阳，组成了创业的三角黄金团队。作为一个技能超群的Ganker（DotA中具备独特技能的英雄），他肩负着开拓局面的责任，DotA中英雄的崛起，决定着一个民族的荣辱，在现实世界中，这个黄金组合则指向了中文技术社区的未来。

技术人攻略：在做SegmentFault社区之前，你是一款知名开源软件Typecho的发起人，能不能分享一下这款开源软件诞生的故事？

Typecho是我从大学就开始做的一个开源轻量级博客。当时专业是电子信息工程，按理说毕业后最有可能进华为、中兴这样的通信企业，走上互联网这条路，和上学期间的经历有很大关系。大二时我加入了一个学生创业社团“点团队”，跟着师兄做了一系列项目，开始对编程产生兴趣。大三时一个师兄正好在北京创业，打算做一个类似于Discuz的论坛产品。我于是去了北京，成为他招的第一名员工，住在地下室里参与了这次创业。师兄带给我很多技术上的思路，让我一下子开阔了眼界。以前学技术的方式是蒙头乱找，不知道技术的方向，这是第一次对技术有了思考。这个过程也让我第一次具备了工程师思维，开始想自己做一个项目。

Typecho的前身叫Magike。2006年博客很火爆，网上免费空间到处乱飞，WordPress刚出来，还没成大气候。我于是做了Magike，并模仿前辈的做法开放了源码。由于程序写得简洁清爽，获得了很多用户的认可，并自发帮我到处发帖推广。第一次被自己不认识的人关注和报道，也第一次体验到开源的美妙和生命力，做出来的东西被人承认带来了很多成就感，虽然也会有指责和批评，但交流的过程中获得了许多意想不到的收获。

2007年毕业时，我想尝试以团队的方式维护这个开源博客。正好WordPress在北京组织了第一次面向爱好者和开发者的线下聚会，在这个活动上遇到了志同道合的小伙伴，包括我现在的合伙人董锋。当时正是独立博客发展最辉煌的阶段，我们特别想做出一个很牛的产品，让别人刮目相看。于是对Magike项目进行了技术上的重构，并正式更名为Typecho，很快获得了十几万的下载，进入快速发展期。

从2007年到2010年，差不多有6个人共同维护Typecho。我那段时间就职于杭州口碑网，为了维护这个项目，经常下班之后写代码到半夜。

2010年正逢社交游戏的黄金时期，我加入一家游戏创业公司，从杭州折腾到北京。开源项目的推动和发起人有很大关系，灵魂人物对项目影响很大。我一门心思扑在新工作上，Typecho项目进入沉睡期，更新停止了将近三年。

技术人攻略：去年为什么重新开始更新Typecho，下一步的目标是什么？

虽然三年没有更新，可用户并没有忘记这款产品，不时催促我们更新。独立博客高峰期虽已过去，但留下来的人更希望能纯粹地写东西，博客仍然很有价值。我们原来曾想过要打败WordPress，但CMS的方向太重。我自己的爱好就是博客，只想让Typecho继续保持轻量级、简洁、灵活的特点。Typecho在07年就充分考虑到架构的扩展性，采用了完全面向对象的方式设计，在复杂性和灵活性上做到了很好的平衡，到现在为止仍然足以承载将来的发展。

App Engine发展起来之后，个人建站的瓶颈降低了，Typecho可以一键部署到BAE、SAE这样的云平台上，博客又有了新的发展机会。三年沉静之后，反而可以跳出原来的路，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，而不会受外界的干扰。

技术人攻略：你是 SegmentFault的发起人，这段创业是如何开始的？

我是一个很喜欢折腾的人，2010年从杭州到北京闯荡，就是为了将来创业做准备。2011年我用业余时间搭出了问答社区的原型，并注册了SegmentFault这个域名，感觉和Stack Overflow有异曲同工之妙。对于中文为母语的程序员来说，中文问答社区更利于大家流畅地提问和交流。基于Typecho积累的影响力，SegmentFault在两个月内测期就迅速积累了2000注册用户。

2011年12月，TechCrunch在北京举办了中国第一届黑客马拉松，我和高阳（SegmentFault合伙人&CEO），及另外几个小伙伴，用一晚上时间做了一款基于地理位置的社交产品。其它参赛团队做出来的产品也想当有创意，第一次体会到国内开发者的力量，整个过程非常棒。程序员虽然看上去可能会比较闷，但有一颗改变世界的心，一旦有合适的舞台，就能够迸发出惊人的力量。以前没有多少人欣赏这种力量，我自己就是程序员，也没有把这当成一个行业，甚至一门生意来看。通过这次活动，我们感觉到程序员这个群体有巨大的价值。

做出全职创业的决定后，只用了两个月，四个合伙人就汇集到了杭州。杭州的氛围比较务实，整体环境不像北京那么喧嚣，很适合埋头创业。我们这种纯互联网的技术社区，在杭州众多的电商项目里显得非常独特，在北京可能就埋没在茫茫的创业大军中了。

技术人攻略：在创业过程中遇到过哪些问题，怎么解决的？

我们几个都是第一次创业，在前期的兴奋过后，各种各样的问题就扑面而来了。包括资金、发展思路、创始人之间的沟通，都是以前没面对过的问题。一开始我们凑了10万，坚持了半年左右，钱就花得差不多了，光房租就去了一大部分。

接下来的时间特别难熬，生活费需要靠家里支持。虽然想了各种方法，网站的数据仍然增长得很平稳。在这持续好几个月的迷茫期里，最初四个创始人中的一个选择了离开。我也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。创业最辛苦的不是缺钱，也不是受累，而是找不到方向的迷茫。那段时间早上到公司，能做的就是改个Bug、加个新功能，不知道明天该干嘛，不知道以后该干嘛，更不知道这个事情做下去有什么结果。

虽然没想过放弃，但开始考虑是否应该转个方向。在接外包项目和帮厂商做线下活动之间，我们选择了后者。2012年底，我们曾在杭州成功地举办过一次黑客马拉松。基于这次活动的影响力，2013年做了一些线下活动，发现不少厂商都有面向开发者的营销需求，特别是云计算厂商，和开发者的结合非常紧密。这个方向一下子打开了我们做社区的思路，不再局限在产品本身。

和SegmentFault同时期做技术问答社区的有好几家，知乎上有个问题，讨论哪家的问题质量比较好，哪家的创始人比较优秀。我们当时是最弱小的，几个创始人也没什么背景，但反而是我们活了下来。活下来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我们比别人能熬，但不是苦熬，创业的起点不是最重要的，拼的是思路和毅力。

技术人攻略： SegmentFault是一家技术社区，它的核心价值是什么？

SegmentFault的核心价值就是帮助程序员寻找和展现自身的价值。通过社区的互动和交流，帮助程序员跳出日常工作的局限。如果仅专注自己的那几行代码，成长和发展的思维都会受到局限。社区里隔一段时间就能看到关于学哪个语言好的讨论，如果程序员能跳出来看这个行业，和自己在行业中的位置，这些答案在探索的过程中都已经解决了。中国程序员总喜欢自嘲为码农，因为普遍做的是苦活累活，我们希望通过SegmentFault社区，让程序员这个群体意识到，他们是改变世界的一股很重要的力量。

回过头来看我做Magike的那段时间，是英雄辈出的一代，Discuz、phpwind都诞生于这个时期。当时叱咤风云的软件，也有许多早已默默无闻。这个过程让我慢慢懂得，兴趣和爱好不可能持久，持续发展的项目必须建立在一定的规则上，如果纯凭自己个人兴趣，很难完善走下去。在实践SegmentFault理想的过程中，我们也意识到，要想改变中国程序员的现状，还是先得活下去，把自己的商业价值实现。

国内能赚钱的技术社区没几家，大家都在摸着石头过河，没有成熟的商业模式和思路。SegmentFault走到现在，能参考的对象已经不多了，在还没找到比较好的商业模式之前，我们希望能多尝试，不想把自己束缚在卖广告、卖活动的老路上。

去年IDG和传媒梦工厂一起给我们投了天使轮，资金足够支撑社区运转。刚来杭州的时候就和传媒梦工厂有接触，但当时还处于迷茫期，心里没底，不知道拿到钱之后该怎么花，还是先拿自己钱坦然点。2013年我们进行了一些商业上的尝试，渐渐有信心了，去年底SegmentFault开始招正式员工，希望能找到人品、技术和气质都跟我们契合的小伙伴，一起创造属于开发者的时代。

技术人攻略：你对开源有很深的理解，是否把开源项目运营的理念用到社区的经营上呢？SegmentFault社区有哪些特点？

社区延续了我做开源项目的风格，在内容上很自由，除了完全偏离社区主题的讨论，什么都可以探讨。并且网站不分版，没有明确的边际，用户也不分高、中、低端。我们的想法是，既然SegmentFault是后来者，那么就玩点新的，我们更偏重新技术的讨论，如：移动开发、云计算、MongoDB、Redis、Docker、软硬结合等新方向。

举个例说明下这种的内容形式的好处。软硬结合一定是下一个爆发的领域，现在国内做这个方向的社区很少，想了解这方面的内容的人，不会去上CSDN，也不会上OSChina。因为这是新领域，无论是资深的软件工程师，还是编程小白，都可以在这个社区共存。

SegmentFault想建立一个自管理的社区，没有管理员和版主，而是通过用户的贡献值赋予不同的权限，比如5000分以上的用户可以删帖。通过一套合理的评价体系，可以把用户的价值体现出来。刚开始建立评分标准的时候，参考了Stack Overflow，后来针对国内用户的习惯做了一些调整，比如国内用户不常使用“赞”和“踩”的功能，而更喜欢回帖，所以回帖有加分。另外一个很显著的区别，Stack Overflow很多小白问题获得的赞很高。但国内的用户如果觉得问题太水，不仅不屑于回答，还要去踩。所以我们设了个新手区，新手区的踩是受保护的。我们想塑造一个好的氛围，不管用户目前水平是高还是低，只要有提高的意愿，都可以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。

社区大了之后的挤出效应很难控制，我们计划网罗更多大牛加入。目前的评分机制主要体现用户的活跃度，大牛往往很少提问，分数一般都不高，甚至会被人踩，很打击这批人的积极性。通过跨网站的认证体系，例如和Github账号打通，可以改善这个问题。例如淘宝的玉伯做了一个叫SeaJS的前端框架，和Github打通之后，会自动将SeaJS这个标签和玉伯在SegmentFault上的账号进行关联，而且可以把Github上的数据引入我们的评价体系，通过SegmentFault庞大的用户群帮大牛继续提升知名度，并且还可以在这样一个对问答友好的社区环境下提问。

社区产品的下一步发展方向是加重社交属性，围绕用户和UGC，通过“人”将内容串起来，做成程序员的LinkedIn。现在网站界面虽然看上去简洁，但内容却很分散，问答、博客、活动、新闻各自一块，需要一个东西把它们串起来。我们还会上一些轻量级的工具，例如代码片段搜集、程序员阅读等，根据程序员关注的标签，或回答的问题，算出程序员的兴趣方向。Github虽然也能体现程序员的价值，但它是从工具角度出发，社交属性弱。SegmentFault的社交属性更强，靠内容的组织和交流来社交，通过社区把程序员的价值体现出来。

技术人攻略：新的开发者身上有什么样的特点，行业有哪些变化？

互联网和传统行业的结合越来越紧密，尤其杭州是阿里巴巴大本营，传统行业的从业者们经过了电商的洗礼，对网络营销，开放平台都很熟悉，对技术的作用也有更深的理解。个人创业的思路也随之而变，新开发者们和前辈相比，更擅长站在整个行业的角度来看问题，而不仅仅关注软件或者技术本身。

软件服务化对开发思维和整个技术架构影响很大，以前做一套系统从硬件到软件都得自己完成，现在是用一堆积木搭出更好的产品。建筑行业也经历过每块砖都要自己做的阶段，有了预制件之后，房子很快就能拼起来，但现在建筑师的技术含量更低了吗？当然不是，利用更高级的工具，建筑师可以建出原来无法想象的东西。工程师和建筑师很像，以前开发者只是被当成底层的工人，现在则必须站在更高的角度来理解他所从事的事情。借助云平台完成了底层的需求，开发者的价值不再是写出跑得更快的代码，而是要看他能不能建筑更有意义的产品。企业的用人思路也应该转变，如果还是只把工程师当成单纯的码农，做出来的东西就会没有灵魂，要用激发创造力和想象力的方式去做事。

开发语言的发展也更加互联网化，基于云计算和分布式的特性，轻量级语言开始流行。.net和Java适用于银行、通信等大型机构的业务流程开发，而互联网是一个高速迭代的行业，以前这种老的语言和工具已经不适应业务需求的灵活变化。

从全栈工程师的流行也能发现技术趋势的变化，只会一门语言的工程师的成长速度已经跟不上公司的发展步伐，会多门语言的工程师的成长是通过多个点来拉动。全栈并不是现在才有，这个概念明确提出之后，相关的发展和评价都会慢慢建立起来。现在全栈工程师主要是指跨前端和后端的人，但是要注意会Node.js的人并不一定是真正的全栈工程师。因为前端和后端的开发思维差异很大，以前端的思维来设计后端，肯定是行不通，合格的后端工程师起码要对算法和操作系统有了解。

程序员思考能力很重要，做一个僵尸一样的程序员，老板安排什么做什么，不要说做出伟大的工作，连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工程师都困难。工程师是能以最经济的方式把一个事情解决掉，很多人其实达不到这个标准。

技术人攻略：接下来一两年有什么样的打算？

最近一年打算把产品基础打扎实，商业化也会考虑，但不是考虑的重点。我一直在寻找一个灵魂一样的东西，有了它以后，就不会再迷茫。比如阿里巴巴是要让天下没有难做的生意，把自己要做的事情描述得很清晰，SegmentFault提出的“创造开发者的时代”还差那么一小步。创业是一个寻找的过程，人生也是一个寻找的过程。当大的方向找到之后，相信这个目标不会遥远。

---

技术人攻略访谈是关于技术人生活和成长的系列访问,由独立媒体人Gracia创立和维护。报道内容以“人”为核心，通过技术人的故事传递技术梦想；同时以小见大，见证技术的发展和行业的变迁。在这个前所未有的变革时代下，我们的眼光将投向有关：创造力、好奇心、冒险精神，这样一些长期被忽略的美好品质上。相信通过这样一群心怀梦想，并且正脚踏实地在改变世界的技术人，这些美好的东西将重新获得珍视。

联系方式 [e-mail]
微博: @技术人攻略
订阅：微信搜“技术人攻略”或“dev-levelup”

感谢SegmentFault提供博客专栏及推广支持。
感谢迅达云成提供云主机及技术支持。